趣說南京美食之鍋貼

星期四, 9月 19, 2024 | 9分钟阅读 | 更新于 星期四, 9月 19, 2024

趣說南京美食之鍋貼

鍋貼從它的製作過程來講,簡單的理解為「生煎餃」可能更加通俗易懂。 百度上對鍋貼做法的具體描述:平底鍋預熱,倒入適量油,將鍋貼整齊擺放,中小火煎至底部金黃酥脆。加入少量水,蓋上鍋蓋燜煮幾分鐘,直到水完全蒸發,鍋貼底部更酥脆。

南京位於江南,絕大多數本地人以米為主食,因此,鍋貼一定是從以麵粉為主食的北方流傳而來的。中國傳統的烹調方法裡,使用內凹平底鍋加工的食物有兩種,一種是蔥油餅,直接用油炸;還有一種是鍋貼,先煎後煮。大概是這兩種食物太好吃,吃完之後人們忘了留下確切的記錄,有的說發源於宋朝,也有的說發源於元朝。總之越模糊越神奇,就越容易想像出讓人相信的故事。

從目前的情況看,鍋貼的品質和價格,以及街上營業的鍋貼店的數量,總體還呈上升的趨勢,以前有關鍋貼的傳說,保留下來可以作為美好的記憶,喝茶時用以助興,而今以後關於鍋貼更加精彩的故事則可以用心去細細的感受一下。

鍋貼起源的時間雖不確定,但出場即高光,始終高舉高打,一副祖上大戶人家的做派。依理鍋貼與餃子同宗,餃子可煮可蒸,鍋貼卻要先煎後煮。蒸(煮)熟的餃子外皮一樣,講究的是滑爽;而鍋貼須煎出焦黃香脆的底,吃起來要能聽見嘎嘎的響,鍋貼的內側面和外側面依然鬆軟,既保留了麵粉的原味,還混合了皮嫩底脆的與眾不同。最重要的是煎的過程中,在高溫和菜油的作用下,鍋貼的香味漫不經心的飄散出去,似乎在告訴周圍的人,煎鍋貼的油多火大,肉餡鮮香。

餃子可以有全肉餡、菜肉餡和全菜餡,鍋貼幾乎都是全肉餡,但分是豬肉餡的、還是牛肉餡的。六、七十年代,南京的市面上幾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經營的都是豬肉鍋貼,其間有十多年的時間,國家對豬肉、牛肉、羊肉、鮮蛋、白糖、紅糖、糕點、粉絲等 8 種副食品實行憑票定量供應。根據相關資料記載,漢族居民每月每人供應豬肉 6 兩,回族居民每月每人供應牛羊肉 1 公斤。當年肉價十分穩定,豬肉為 0.8 元一斤,牛肉的為 0.5 元一斤。五十年過去了,現在豬肉、牛肉、羊肉已完全放開供應,豬肉 15 元一斤,牛肉 30 多元一斤。這幾年你再到南京的市面上走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鍋貼店賣的竟變成了牛肉鍋貼。明白是怎麼回事嗎,鍋貼始終走的是高級路線,什麼肉貴,就賣什麼餡的鍋貼。

也說不清是不是祖師爺的規定,所有的鍋貼店煎鍋貼的大爐子和平底鍋必須放在進店門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如果城管不管就放在店門外的路邊上。盡可能讓顧客看的清清楚楚,吃的明明白白。鍋貼煎好了,師傅先用長條形的鍋貼鏟沿鍋底將鍋貼鏟松,然後用鍋貼鏟的側邊使勁敲打平底鍋的寬邊,好像也沒什麼固定的節拍,有時一遍過後還再敲一遍,大概的意思是新的鍋貼出爐啦,不但讓店裡的人聽見,馬路對面的人也能聽見。好像這樣才是鍋貼的本性,走到哪都唯恐別人不知道。

六、七十年代,豬肉、牛肉憑票定量供應。能做鍋貼銷售的餐飲店,不是地方國營,就是區屬大集體,個體無法經營,很多人因此還全家下放農村。城南名氣最大的是“蔣有記”,位於夫子廟貢院西街,屬極熱鬧的市口。蔣有記經營清真牛肉鍋貼,典型的「硬底」鍋貼,煎的焦黃香脆,鍋貼的內側面和外側面,在高溫的煎烤下泛著菜油浸潤的微黃,但依然能吃出麵製品的鬆軟。城北名氣最大的是“金春鍋貼店”,原處新街口的西北角,因建金陵飯店搬遷至湖南路(中大醫院大門的西邊)。金春鍋貼店經營的是豬肉鍋貼,鍋貼的底屬於稍有焦黃,但不完全硬化的“軟底”,鍋貼的內側面和外側面卻出人意料的白,幾乎看不出過多煎烤的痕跡,故鍋貼的外形看似十分豐滿圓潤。兩家的鍋貼除了餡是豬肉和牛肉的區別,外形上差異十分明顯,而南京其他大大小小的鍋貼店做出來的鍋貼,無論是口味還是外形,基本上是介於兩者之間。

進入八十年代,市場上豬肉、牛肉早已放開供應,私人經營的餐飲店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居民區的大街小巷。一如既往,鍋貼店的開張和運營往往都搞得動靜特別大,一條街上開鍋貼店,周圍的三四條街的人都會來湊熱鬧。

所謂麵條有麵條的江湖,鍋貼也有鍋貼的江湖。那時雖沒有拍影片的網紅來“探店”,但新店開張總會有人前來試試,看看是不是口味很好,捨不捨得給人吃。二舅和老叔是我們那條街上有頭有臉的人,以往家境比較殷實,確實吃過南京大大小小的許多小館子,說話比較公正客觀,在周圍的居民中間有一定的權威性。兩人進門各點一兩牛肉鍋貼和一碗牛肉湯,然後靜靜的看掌鍋的師傅操作,鍋貼和牛肉湯端上桌也不急不慢的吃,大至心裡有了七八成的評價,然後開始問掌鍋的師傅:“小伙子,手藝不錯,是跟師傅那位學的?”

很多年前,江湖上傳聞南京有八位做鍋貼的師傅手藝特別好,他們分佈在南京的東南西北,且各有特色,號稱「八大長老」。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八大長老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差不多有十幾、二十年了,這幾年新開張的或重新開張的鍋貼店,多多少少和八大長老,或是八大長老的徒子徒孫有一點關係,當然,有人忌諱這些人「不好」的名聲,就是師承某人,也不願直說。

掌鍋的師傅只是傻笑,拐著彎反問:“究竟口味如何?”

二舅見掌鍋師傅面有為難之色,就一本正經的對他說:「你家的鍋貼做的不錯,老話說的好,捨得給人吃,店就開的長。現在確實是肉的供應不要計劃了,只要肉足、油多、火候準鍋貼想不好吃都難。

老叔接著補充:「一等價錢一等貨,早些年肉的供應有計劃限制,鍋貼還不能漲價,鍋貼裡的肉少得可憐。咬開鍋貼的皮子,裡面的肉也只有薄薄的一層肉末,肉餡既不成形,也無法形成滷汁。煎的時候又不得放涼口味的油,肉底炒了縮油,底煎咬不動。 但大家還是將就著吃,總比沒得吃要好得多。

掌鍋的師傅聽顧客誇他家鍋貼好吃,笑得更開心。

二舅離開鍋貼店時拍了拍掌鍋師傅的肩膀,還送他一段毛主席語錄:「一個人做好事並不難,難得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最後還反复叮囑掌鍋師傅一定要保持下去,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歲月如梭,轉眼又過去幾十年,南京街頭的鍋貼店有的開了又關,有的關了再開,大浪淘沙之後,南京人慢慢的發現有一家鍋貼店倒是越開越多,有的熱鬧的街區不足 200 百米的地段竟能出現兩家同名的鍋貼店,那就是“七家灣牛肉鍋貼”。

近幾十年,南京街頭最多的小吃店有三家:沙縣小吃、安慶餛飩、七家灣牛肉鍋貼。其中只有七家灣牛肉鍋貼屬本土小吃,南京人因此對它情有獨鍾,尋古訪幽,竟尋到古都遺留的千年底蘊,真不愧世界文學之都的子民,吃個小吃,還能硬扯出上下幾千年的文明。

東吳時,古金陵開鑿了運瀆、潮溝(清溪)和東渠三條運河。

東吳定都健康(南京)時,為便於物資由秦淮河(當時名淮水)運抵皇宮,於公元 240 年,令人鑿通禪靈渚(今升州路於鼎新路南口)至倉城段,也就是當時健康城西南面。運瀆故道起於禪靈渚,經陡門橋、紅土橋、草橋、鼎新橋沿今豐富路向北至健康城北。由於運瀆之水來自城南的秦淮河,而健康城的地勢南高北低,運瀆通往倉城之水常常難以為繼,所以孫權在開鑿運瀆之後,進而開通潮溝,接通運瀆和清溪,以確保運瀆之水長流不衰。運瀆完整時,北接潮溝西支,東北通往宮城,南連秦淮河,是向宮中倉城運送物資的重要通道。

清同治《上江兩縣志》卷四考證:「運瀆水在城西北隅,自笪橋西經望仙橋至鐵窗櫺出城;又自篤橋東流,至內橋與清溪合;又自笪橋西南流,過南北幹道橋,至鬥門橋入淮。遺脈屬東西河道,由內橋向西,經鴿子橋、笪橋、鼎新橋、倉巷橋、文津橋、張公橋、在鐵窗櫺入外秦淮。南北與東西的河道在笪橋的西邊交匯,形成的河灣一千八百年後依舊大名鼎鼎,這就是南京人口中的「七家灣」。

七家灣之名出自明初,傳說一:當時在此居住僅有七戶不同姓氏的人家;傳說二:朱元璋微服私訪時見此地有諷刺馬皇后的燈,故大怒,令屠其里,門有張燈者,盡殺之,僅餘七戶。但故事的後續都一樣,這七戶人家都是回民,以屠宰及販賣牛羊為生。明清以來,漸漸繁榮成市。民國時期南京是國民政府首都,政府要員、富商巨賈雲集南京,加上全城普遍開花的清真飲食攤點和回民飯店的大量銷售,造成七家灣牛羊肉產業達鼎盛時期。七家灣的回民清真美食也開始隆重登場,在南京人心目中七家灣的特色有熏牛肉、扁食、牛肉湯、牛肉煎包,而今天的當紅主角“七家灣牛肉鍋貼”當時還處於“悄無聲息”的境地。

七家灣牛肉鍋貼走紅南京,大概是始於八十年代,原因有三:第一,牛肉放開計劃供應前,南京人很難吃到平價的牛肉,所謂「物以稀為貴」。第二,七家灣一直是南京人心中古老而神奇的地方,它是南京回民清真食品的源頭。第三,這些「七家灣牛肉鍋貼」抓住了南京人的弱點,他們不是連鎖店,卻取一個一樣的名字。面對大街小巷的“七家灣牛肉鍋貼”,南京人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南京傳統小吃界的一個“最大烏龍”。於是有好事之人開始尋訪這些店家,結果百分之九十八、九的店家與「七家灣」沒有直接的祖傳和師承關係,而另外百分之一、二的能和「七家灣」存在祖傳和師承關係的店家卻很不硬氣。在尋訪中,好事之人問和「七家灣」存在關係的店家為什麼不去通過法律的手段,從那些無關的店家手裡拿回經營權,這百分之一、二的店家回答基本不超出兩個方面:第一,長江水喝不完,做生意主要靠自已,打贏官司也不一定能賺錢。第二,自已手中也確實沒有讓對方停止侵權的法律依據。還好這些使用「七家灣牛肉鍋貼」招牌的店也是良莠不齊,吃的好壞全憑運氣。

那麼很多人會問在南京怎麼才能吃到最美味的「牛肉鍋貼」呢?我也曾經問過南京的一位資深“老饕”,他眼睛不眨的看了我好一會,我又問了一遍,他說剛剛已回答了,就是用眼睛看,南京有三家牛肉鍋貼店,每天你都能看到店門口大爐子邊有四、五十人,在排隊等待取鍋,節假日人更多。

第一家,打釘巷 1 號的“李記清真館”,網傳是“真正的七家灣牛肉鍋貼”。九十年代老闆上過一次南京電視台,他說以前他家的熏牛肉和牛肉煎包出名,牛肉鍋貼是後來幾年開始做的。進了店內,會發現牆上貼著溫馨提示:「本店在南京別無分店。」表達了老闆的善良和自信。

第二家,七家灣 11 號的草橋清真牛肉鍋貼扁食店,為央視《舌尖上的中國》取景地,電視畫面中製作鍋貼的過程就是在他們的店裡拍攝。問店裡師傅,為什麼店名叫“草橋清真牛肉鍋貼扁食店”,師傅答道:“先有草橋,再後有七家灣。”

第三家,丁家橋 18 號的“清真西北橋頭拉麵大王”,問老闆為什麼生意這麼好,老闆非常謙遜的答道:我是西北的,外地人,我們家主要是賣拉麵的,後來為了豐富經營品種,才又做牛肉鍋貼,生意這麼好,大概是南鍋特別愛吃京鍋吧。他家的鍋貼體大餡足,體現了北方人的粗獷豪爽,能在南京名列前三,實屬不易。

「大蘿蔔」是外地人對南京人的一種戲稱,含有性格粗、憨、傻的意思。此外,南京大蘿蔔也反映了南京人寬容、純樸、從容的特點,形容他們天生的不太著急,自信中透著幽默,理性中包含著豁達,也體現了南京這座城市給人的印象——沒有太多的相互擠壓。

這和南京人愛吃牛肉鍋貼有什麼關係嗎?

好像有點牽強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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