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宙之初,天地一片混沌,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摸不著,盤古下意識的伸出手去狠狠抓一把,緊緊的握在手心,也不知道有沒有東西,這就是混沌。
《燕京歲時記》雲:「夫餛飩之形有如雞卵,頗似天地混沌之象,故於冬至日食之。」實際上「餛飩之形有如雞卵,頗似天地混沌之象,故於冬至日食之。」實際上「餛飩」與「混沌」諧音,故民間將吃餛飩引申為,打破混沌,開申天地。後世不再解釋其原義,隻流傳所謂「冬至餛飩夏至面」的諺語。宋朝人周密說,臨安人在冬至吃餛飩是為了祭祀祖先。所以到了南宋以後,中國才開始盛行冬至食餛飩祭祖的風俗。
人從何處來,混沌散了後。
冬至究竟吃什麼?幾千年流傳下來,吃餃子為了紀念「醫聖」張仲景,吃餛飩為了祭祖。餃子和餛飩,至唐朝起,已正式區分了這兩種食物的稱呼。
南京的餛飩分大餛飩和小餛飩兩種,大餛飩也稱護士帽,小餛飩也就是習慣上講的餛飩。大餛飩和小餛飩的皮都是方形,大餛飩一般是菜肉餡,小餛飩則是純肉餡。大餛飩包起來比較複雜,有模有樣;小餛飩則接近「混沌」的原意,「餛飩」皮攤在手心,放點肉餡,再用手一握,只要捏住了口,出來任何形狀都可以,恰恰、融入了天意、人意、隨意。
六、七十年代,南京街頭的小吃店賣的最多的是餛飩和酒釀元宵,餛飩是一毛三一碗,酒釀元宵是九分錢一碗。為什麼那麼久記得住,是因為一首歌,一首街頭小混唱紅的歌,那時的小混混並不那麼壞,只是他們沒工作,閒的在街上到處竄,一天一個有才的混混大概是肚子餓了,又同時看見路邊的餛飩店,於是創改的衝動使他突然亮開了嗓子:「一碗餛飩一毛三。」曲調用的是歌劇《洪湖赤衛隊》韓英的「打到土豪和劣紳!」因為是熟詞熟調,其他人立即齊聲合道:「一毛三。」太易學易唱了,沒幾天就在南京的大街小巷中傳道。
那時的餛飩湯是兌出來的“紅湯”,碗裡放入醬油、葷油、鹽、味精和蒜花,再注入開水就成了,如同家庭版的“神仙湯”。名氣最大,南京人吃過最多的餛飩店,肯定是碑亭巷口的餛燉店,他家每天營業到晚上 12 點,看完晚場電影的年輕人、或是下夜班的工人,常常會到這裡來吃一碗餛飩。晚上周圍的店家幾乎都關門打烊,老遠見他家燈火通明,門前停著一大排的腳踏車。下餛飩的氣勢也是獨一無二,案板上一次鋪開十幾二十個碗,依序放入醬油等調味料和開水,下好的餛飩用漏勺盛著,按一定數量數入碗裡。一次能下十幾碗餛飩,雖然來吃的人多,等的時間也不長。說句良心話餛飩裡的肉真的少的可憐,煮熟的餛飩,表皮起皺的地方能看見粉紅的顏色就算是裡面有肉了。不過喝一碗熱湯,再加上一些餛飩皮下肚,確實讓人感到渾身暖和,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
隨之出現在小街小巷的是“柴火餛飩”,他們是挑著特定餛飩擔的移動攤點。擔子前面是爐灶,結構分三層:最下面堆著木柴,中間是爐子,再上面是煮餛飩的鍋;擔子後面也是三層結構,最上面是帶有幾層抽屜的櫥,內有各種成品、半成品或者原料,中間一層放碗和勺子,並有一操作平台,再下面是水桶和熱水瓶。時至今日,「柴火餛飩」依舊會被人們津津樂道,並不是「柴火餛飩」特別好吃,而是當時初入社會的那幫人,因為打拼,經常會在巷口吃一碗「柴火餛飩」特別好吃,而是當時初入社會的那幫人,因為打拼,經常會在巷口吃一碗「柴火餛飩」以勉強充實,改革開放幾十年後,他們中的許多人燉煮了,於是豐盛的味道,味道而會很開心。當然,吃“柴火餛飩”,應該是吃的一種情感,是對過去的一種眷念。
進入八十年代,政府放開計劃供應,極大的豐富了市場,有餛飩店家靈機一動,推出了“豬骨頭湯”餛飩的招牌,湯從此改為淺白的清湯,葷油還是要放,但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純豬油的本色葷油,另一種是參了辣椒粉熬製的紅色辣油,老闆在下餛飩時,都會提前問顧客:“阿要辣油?”
因此,在南京吃餛飩的歷史上留下極其浪漫一段故事。一天下午,美國來寧的留學生帥哥在南京同學的陪同下,去學校門口的餛飩攤吃餛飩,付款坐下後,年青漂亮的老闆娘用南京話問道:“阿要辣油?”留學生帥哥聽成了英文“I love you!”帥哥臉紅了,他都急忙問南京身邊的南京同學嗎?南京同學急忙解釋,這句話是道道的南京話,意思是吃餛飩要不要放辣椒?留學生帥哥調皮的用英文答道:「我是單身。」南京同學忍住笑,沒有繼續翻譯。這個段子迅速傳遍南京,傳為佳話。
幾十年過去了,有趣的南京人吃餛飩時,都會有意無意的大聲說到:「阿要辣油?」尤其是看到年青漂亮的老闆娘,這句話肯定會不由自主且怪聲怪調的說出來。當然,也有許多自以為幽默的南京人會用「阿要辣油?」來向他的意中人表達「愛情土話」。
現在,不知不覺中南京街頭的餛飩店都成了“安慶餛飩店”,和沙縣小吃、七家灣牛肉鍋貼齊名。其實安慶餛飩和南京的餛飩基本上相同,就是餡多湯鮮,讓你確確實實感到安慶人的真誠和實在。彷彿像安慶的黃梅戲,初聽起來好像不那麼高級的安徽口音,聽著聽著就發現竟還是那麼有點嗲嗲的勾人魂魄,不小心還會上癮的。我問過安慶餛飩店的安慶老闆,安慶餛飩這麼好吃,安慶是不是滿大街的安慶餛飩店,老闆認真的告訴我,安慶沒有安慶餛飩。看我一臉蒙蔽的樣子,過了好一會,老闆最終沒有忍住笑,壞壞的告訴我:在安慶就沒有“安慶餛飩”,所有的餛飩都是安慶餛飩,所以都不叫“安慶餛飩”,而叫“XX 餛飩”。
根據民間的說法,南京是三省的省會,「安慶餛飩」自然也是「南京餛飩」。
一陣風在雨中吹來,使人一下子體會到秋天的寒意。
我心中忽然懷念起那空蕩蕩的巷子裡,突兀的傳來一聲:“一碗餛飩一毛三!”和接下來亂哄哄的合聲:“一毛三!”
那種飢餓被喚醒又開始想吃的感覺。